【龙林】小哑巴（上）
这个学期事太多，本来想着写完全篇再发，结果一看止不住的字数……我，我先发上吧……
真的感谢 @人工卫星303 ，给了我人生中第一次的打赏，但我却鸽了你这么久，呜呜呜抱歉
此篇文章2w+，字数有点多，慎入
“请问我能加你微信吗？”在等待星巴克的男生低头看了一眼身后。
在女生眼中，这个高个男生很白，皮肤仿佛是用初融的冰雪一层层涂抹堆积，细腻又闪亮，不说话的时候锋利的五官透漏出寒意，所以即使再耀眼，也很少人敢去搭讪，黑长直女生也是太喜欢这种类型了才会鼓足勇气去询问。
“这有点难办，”男生并没有笑，但一开口声音里却带点不知所措的气息，听上去怪可爱的，以至于女生对他的印象从清冷孤高的雪狼变成了憨态可掬的萨摩耶，“我爱人会不高兴的。”
“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女生一听对面帅哥有对象，就知道没戏了，但还是不死心，起码得知道一下这人的名字吧，长这么好看的人名字一定也好听。
“王先生，您的芒果星冰乐好了。”
男生接过店员递给他的咖啡，点头道谢，然后冲着女生举了举手中的杯子说道：“你就叫我王先生吧。”
王九龙刚回到家把饮料放下，就听见沙发上那个黑皮小子在那抱怨：“买个咖啡怎么去这么久，您是去非洲摘了咖啡豆然后跑去印度买了芒果最后跑回中国给我现做是怎么的？”
“再吵吵小心我把你头发全给你薅下来，”王九龙把咖啡从袋子里拿出来，然后把袋子扔向黑皮小子，“你都这么黑了还怕晒吗？非说这么热的天在出门你就从黄种人变黑种人，老子辛辛苦苦冒着大太阳去买道具，你就跟个大爷一样坐在我家沙发上，还抱怨，你能不能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它还在不在！”
“这我不是为你着想嘛。”张九龄双手护着自己的头发陪笑道，“你看，你雇我给你拍照，一小时二百，一天雇我四个小时，你浪费的时间我可是在白赚你的钱。”
“没事，该给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王九龙手拿着咖啡就进了阳台，用下巴给张九龄比划，“拿好相机来拍吧。”
王九龙不厌其烦地换好新衣服拍照，每套都是他自己拿单件搭配的，他会根据最近的潮流风格和流行颜色来组合单品，以至于全身不过千的搭配被他穿出了上万的奢侈感。
“别忘了换我那鞋啊！”张九龄指了指墙角那几双用色迥异的球鞋，生怕王九龙忽视它们。
“知道了，”王九龙在衣服堆里挑挑拣拣，还真的找出和那些球鞋颜色同色系的衣服裤子，还找着几顶帽子和袜子，他边挑还边抱怨，“您这审美真是过山车式上升下降，好看的鞋那是真好看，难看的鞋……是真特么难看！”
“哎呀没事，”张九龄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有你还怕卖不出去吗？”
王九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那我真是谢谢您这么夸我了。”
“不客气~”
“……”
等星冰乐里的冰融化了，咖啡也变成了常温，王九龙也脱下了最后一套衣服，张九龄把照片导到了电脑里，按王九龙以前的规矩给照片进行了分类和描述。
“对了，接下来半年我接了个国外的单，就不能来你这赚外快了。”张九龄给王九龙提前报备了一下，免得他出差错。
王九龙在张九龄鼓捣电脑的时候去厨房切了半边西瓜，西瓜挺大的，所以他切了八块端了出来。
“行，反正最新的货都在这了，下个月才来新的，时间挺充裕的。”王九龙把有四瓣西瓜的盘子放在电脑桌上，自己拿着另外装有四瓣西瓜的盘子坐在了沙发上，“兄弟加油啊，争取这单搞票大的，然后在北京能拥有自己的一套房。”
“争取争取，”张九龄一手拿瓜一手筛图，也给了王九龙一个鼓励的眼神，“咱俩争取都能在北京买房。”
王九龙知道张九龄是北京土著，但奈何女朋友家要他有房有车才肯把女儿托付给他，父母说要给他交首付，张九龄看着二老头上的白发摇摇头，说这些你们辛苦挣来的钱还是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我还年轻，面包会有的，钱也会有的。
而王九龙却是天津北漂，听说北京追星容易就报了一所大学，结果被录了，四年时间里跟随着前线站姐以北京为根据地走南闯北，作为追星大队里唯一的男性，背负了百万身家大炮的王九龙硬生生从250斤瘦到了170，跑去韩国在爱豆公司门口蹲点的他还被无数星探递上名片，新来的年轻小姑娘还以为他是这家公司未出道的练习生所以含蓄地表示可以自费给他弄一个后援会，这把王九龙吓得连夜赶回北京弄开题报告。
见过了繁华怎会甘心平庸，况且还是见过明星把钱不当钱而是堆积在家中用不完的厕纸的王九龙，他想继续在这个城市待下去，他想加入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他想在霓虹灯下摇摆身体，他想成为其中一员。
两人都有共同的目标，在北京买套房子。不同的是，张九龄有根，是周末可以回家的人，王九龙是浮萍，每一刻都漂浮在这座欲望的城市。
大学王九龙学的是工科，市场太激烈了，他也不是优秀得特别突出，根本找不到能解决户口的高薪工作，在格子间待了两个月王九龙就受不了了，试用期还没结束就向组长递交了辞呈。
好在追星时候的人脉广，各路小姐姐各显神通，帮他打听房子，找适合他的赚钱渠道，最后王九龙成了一个淘宝店主，在店里卖那些小牌子或者没有牌子的服装，衣服成本不高，做过后援会美工和摄影的王九龙就负责拍拍照pp图，定价高些，然后从中赚取差价。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姐姐建议王九龙请模特穿穿他家衣服，这样顾客观感也会好一点，小本生意哪有钱请模特，王九龙就自己摆弄三脚架，延时摄影，自己凭借追星多年的经验试穿那些爱豆好评如潮的搭配，有些衣服真的达不到原版效果，但他追求神似。
然后，王九龙火了。
虽说是小范围内的火吧，但衣服销量确实是上去了，碍着衣服设计都不是自己想的，王九龙始终没怎么涨价，用着薄利多销的策略来赚取生活费。衣服多了，拍照就跟不上了，中国原创品牌太多了，王九龙进货又多，有时候三天都拍不完搭配，而那些没有搭配的衣服销量通常就很低，王九龙就心疼，只好发布通告寻找摄影师。
张九龄和王九龙说过，他大学学的是美术设计，学这行的都希望将来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张九龄也不例外，再加上他爱鞋，毕业就开始自己鼓捣设计球鞋。但可惜新人初出茅庐，谁也不认识他，张九龄就只好加入一个又一个中国原创品牌的群，在里面寻求机会，看到这个通告就加了王九龙，两人一合作就是两年。
设计狗大多是家里蹲，张九龄说他纯粹是因为没钱，不想被家人亲戚看不起的他在收入可观以后也在外租了一个房子，毕竟家那边太偏僻了，看个电影都得坐四十分钟的公交才能到最近的万达，新生人类怎么能忍受这么落后的环境呢，好在他只是一个人，住的屋子也不用太大，3000就租到了较繁华地段的一室一厅。
王九龙的淘宝店铺给张九龄带了不少货，年轻人的设计观念就是新颖，经过这个催化剂加速，张九龄也在这个圈子小有名气，渐渐也有大单子找他。王九龙也是，
国内有些名气的潮牌也在联络他，希望能和他达成合作。不过不变的是，王九龙淘宝店只有他这一个老板外加张九龄这个赚外快的零工。
眼下这个零工走了，王九龙在核对了信息和图片以后看了眼电脑屏幕，已经凌晨一点，小区内安静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而大厅另一边打开窗户则是车水马龙的橙红高架桥。
明儿个还得给店铺上新，新的摄影师也得找了，王九龙权衡利弊，洗漱完开着个大电风扇对着自己吹，四仰八叉地沉入梦乡。这房子是自己租的，原先的房主其实是安了空调，但在这个一块钱巴不得掰成两个五毛用的北漂身上，能省的钱还是要尽量省的。张九龄知道这事还劝过他，直接吹对关节有损伤，是不可逆的，吹空调也不会开销太大，这点钱还是别省了。王九龙笑了笑没说话，张九龄识趣也没有再过问。
其实大功率电器王九龙也用，像冰箱他就天天开着，为什么呢，还不是图抢到的特价菜别那么容易坏！
商场十点才开门，但超市九点就开张了，大爷大妈们从大楼的消防通道冲到超市，等到门口的保安一放，个个如同脱缰的野马，一点都没有七老八十的暮气。王九龙则凭着手长脚长的优势从老人们的头顶拎出了一袋一袋的菜和特价商品，结账的时候直接走的自助通道，从口袋里把自带的大塑料袋抽出来，在监督的工作人员异样的眼神中提着硕大的几个袋子走出了超市。
王九龙在北京组了一个面包车，空间大，价格低，除了危险系数高以外没有任何缺点，但除了进货拉商品以外他很少开着它出门，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没钱，油费一年比一年贵，连空调都舍不得开的北漂一族还舍得开车买菜吗？
公交来回刷公交卡要两块钱，王九龙提回家的商品至少比原价低了五十，冰箱电费一周也在十块钱以内，总的来说他还是赚了的。但感觉到塑料袋提手绳越来越细，勒得他肉疼时，王九龙终于在公交站到回小区的路上停下了脚步，把一周的伙食放在树荫下的一个石凳子上，自己站着喘会儿气。
“诶？”
王九龙站在原地看自己手里的勒痕。
“诶……”
似乎有人靠近自己，王九龙怕又是和自己搭讪的，搓了搓手掌，拿着东西又要走。
“诶诶！”
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角，王九龙皱了皱眉，这人怎么还上手了呢。
回头想拒绝对方的靠近，但顺着拽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顺着胳膊往上看，王九龙眉头渐渐松开，眼睛也瞪大了。
“大林哥？！”
郭麒麟知道王九龙认出他了，满脸笑着对他点头：“嗯嗯！”
“你怎么会在这呢？”王九龙把手中的袋子放下，握着郭麒麟手臂问道，“初一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你是那会儿来北京的吗？”
郭麒麟眯着眼点头。
“哇，想不到能在这碰到你。”王九龙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郭麒麟，发现他就是比小时候高了、白了，其他都没有变，但看着看着却发现不对劲了，“你嘴怎么了，怎么这么干？”
郭麒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刚才拽着衣角的手也放下了。
“我也没买水什么的……酸奶行吗？”王九龙从袋子里搜出买一赠一的燕麦黄桃酸奶，撕了缠着的胶带，把大瓶的酸奶递到郭麒麟手边。
那一瞬间王九龙注意到郭麒麟眼睛都直了，但郭麒麟之后还是下意识地摇头。
王九龙想起郭麒麟家教严，从小就不收人礼物也不在别人家吃饭，只有王九龙跑去他家蹭饭，郭麒麟从来都没有吃过他妈给王九龙做的糖醋里脊。
“哥，这个不要紧的，”王九龙把酸奶瓶盖打开递给郭麒麟，“这酸奶明儿就过期了，所以卖的特别便宜，我喝一瓶就够了，多了也喝不下，你就喝了吧！”
郭麒麟舔了舔嘴唇，看着王九龙真诚的笑，还是接过了酸奶。一开始喝的还比较矜持，但后面郭麒麟就开始大口咀嚼大口吞咽，用比喝水还快的速度干完了一瓶。
王九龙算是看出来郭麒麟到底哪里奇怪了，这明显就是好几天没吃饭没喝水的样子嘛。
“哥，要不要来我家坐会儿？”王九龙用着最热情最正常的语气对郭麒麟说，假装看不出现在郭麒麟身上的窘迫，“我准备中午多做几个菜，正愁没人吃呢，你过来帮帮忙？”
郭麒麟迟疑了，脚底仿佛生了根，站在那一动不动。
小时候总是王九龙跟在郭麒麟屁股后面到处疯到处野，遇到事了就被郭麒麟护在身后，他还躲在这个比自己大了一年半的哥哥身后幻想过，要是有一天自己也能保护这个哥哥就好了。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他不知道郭麒麟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算干什么，他只知道这个从小护着他宠着他的哥哥现在遇到了困难，而哥哥那坚强又敏感的自尊心让他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
王九龙自尊心未必比郭麒麟小，从小的歧视和区别对待让他更加自我，更加不想多管闲事，但那不是别人，是郭麒麟啊，王九龙二十二年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意外。
小学王九龙就开始发胖，班上总得有一个靶子让同学们团结，体型和他人格格不入的王九龙自然而然成了这个众矢之的。他的书包被人摔进池塘，铅笔盒被扔进女厕所，桌子上也常被人用涂改液写“大胖子”“去死吧”等词语。王九龙甚至有过从厨房偷把菜刀回学校把同学都砍了然后自杀一了百了的念头，但恶毒的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想想，他从不敢把它们付诸实践，所以他也不能理解，同一个班上课的同学怎么就对他做得出这种事。
回家的路上王九龙背着书包低着头，忍受着同路的同学一路的嘲笑，“王昊楠，你怎么这么胖，你家的床板是不是每次你翻身都要换一块啊。”、“王昊楠，大肥猪，你就不害臊吗？”“我如果胖成你这样我都不想活了，王昊楠你这样了直接去死吧！”。
王九龙知道他们是想激怒他，让他动手，这样他们就有理由一起打他了，之前这种套路用过太多次，他都吃亏了，这次绝对不能自己先动手。
结群的几个男孩看王九龙不搭理他们，开始从路边捡小石子扔他，看到石头打中王九龙的脸以后就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哎呀，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哎呦，谁打的我！”
三个人环顾四周，想要找出拿石头砸他们后脑勺的罪魁祸首，然后抬头一看，山坡上站着一个蓝衣少年，风把蓝白色的校服下摆吹起，少年胳膊上的长袖被他挽到了肘关节，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正上下抛转着一块石头。
“靠！”三个男孩异口同声发出惊恐的尖叫，“哑巴郭！”
王九龙视力是极好的，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住在他家隔壁的郭奇林，老师眼中的大学霸，学生口中的小霸王。他曾被妈妈带去隔壁问过好，妈妈站在门口和老太太唠嗑，王九龙就低头站在妈妈身后帮她提家中做好的包子，透过敞开的门，王九龙刚好可以看见在客厅做作业的郭奇林。似乎感觉到视线，郭奇林抬起头，刚好和王九龙眼睛对了个正着，然后，郭奇林对王九龙笑了笑。
直到回家王九龙也没缓过劲来。
“妈，那个客厅里写作业的弟弟是谁啊？”
“什么弟弟，”妈妈敲了敲王九龙的头，“人家比你大。”
“那这个哥哥是谁啊？”王九龙改口很快。
“是隔壁老太太的孙子，叫郭奇林，比你大一岁多。人家不光长得可爱，学习也特别好，上次去他们家，大厅墙上都是三好学生的奖状，柜子里都是奖杯，除了不会说话以外，他真的是太完美了。”妈妈叹了口气，“哎，果然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以后一定会给你闭上一扇窗。”
“大林哥哥天生就不会说话吗？”
“那倒也不是，我听他外婆说他小时候很正常，是他妈和他爸离婚以后他爸忙于工作没空陪他，结果有一天他发高烧烧了一天一夜，是他爷爷退休单位给老人家送了虾，做好以后给他送过去才发现这孩子已经烧晕过去了。”妈妈边收拾屋子边和王九龙解释，“人是救回来了，但那以后孩子就不能说话了，医生说是孩子自己太难受吃了家里过期的退烧药所以哑的，而且还有心理问题在里面，反正挺玄乎的。现在他爸爸在北京工作，我估计就是北漂打工，听说还在北京结婚了，更没有时间，所以就把孩子丢给他爷爷奶奶养着。”
听完郭奇林的悲惨遭遇，王九龙非但没有起到同情之心，反而扬升起可耻的欣喜，哑巴这个能可给郭奇林带来歧视带来痛苦的缺陷，到王九龙这里却变成了可以拉近彼此关系的纽带。王九龙已经开始幻想未来他不嫌郭奇林哑巴，郭奇林不厌他肥胖，二人手牵手在夕阳下奔跑的场景。
上天不喜欢坏孩子，有坏心思的小孩也不喜欢，所以上天把王九龙所有的妄想都给了别人。从窗外看去，郭奇林和一堆人在河边嬉笑打闹，王九龙心死了，原来他看谁都是那种眼神，看着郭奇林笑起来眼角的笑纹，王九龙仿佛听到了他清朗的笑声，然后又很快自我否定，因为这是绝不可能的。
王九龙从此断了和郭奇林交好的念头。他以为郭奇林和自己是一样的人，结果发现他们千差万别。
王九龙站在原地，看郭奇林向他走来。
莫名的羞耻涌向心头，他万万没想到郭奇林再见他时他会如此落魄。王九龙想把书包摔到地上尖叫，面对帮了自己的郭奇林王九龙更想把他推开，比刚才欺负自己的小孩更甚。但他始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呼吸之间感觉嗓子变得沙哑。
此时他最该做的应是低头，这是能避开郭奇林接下来可能对他鄙夷眼神的唯一方法，可王九龙就是呆住，睁着眼睛看着郭奇林一步一步走近。
郭奇林把手中的石块丢掉，把手往裤腰上拍拍，洁白的内衬上印上土色的手印，然后王九龙看见郭奇林的手往自己头上伸去。
十一岁的小孩头发半长不短，兼具毛绒绒和柔顺两种触感，郭奇林一直想养条狗，但爷爷奶奶养自己就够辛苦了，怎么会同意再养条狗呢？所以下雨天郭奇林在街角发现纸箱里被淋湿的小奶狗时他心动了，但在小狗即希冀又害怕的眼神中，他只是抱着纸箱把它放到了人流量大的小超市门口。他不敢回头，他怕后悔，小狗没有叫，但郭奇林知道它一直在看着他。
同样的视线郭奇林在大厅也感受到了，老人家身体不好，家里开不了空调，电风扇也不顶事，大厅的窗户打开偶尔还有清风袭来，郭奇林一般就在大厅吃饭的桌子上写作业。他抬头，对上的是熟悉的视线，希冀又害怕，所以郭奇林下意识笑了，没想到却吓跑了这个小孩。
“不好意思，小孩不懂礼貌，别和他计较。”门口的年轻妈妈对奶奶和自己道歉，郭奇林摇摇头，在心里说道，没事，我知道他喜欢我。
郭奇林后来也摸过各种大小狗，狗狗的毛偏硬，不如猫的细软，但狗在你伸手触碰到它们的时候，会以绝对的热情回应你，让你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让你知道你自己是值得依靠，你是被爱着的。
王九龙的头发好摸，比猫咪的毛都好摸，大大的身子小小的脑袋，郭奇林觊觎他的头发好久了，这次终于得偿所愿。刚摸没一会儿，王九龙像前不久摸过的那条萨摩耶一样，一股脑撞进自己的怀里，萨摩耶是在自己怀里乱拱，王九龙是扯着自己的衣服哭得惊天地泣鬼神。郭奇林惊吓之余也没胆再摸下去，两只手抱着王九龙乖乖安慰着对方，对方哭到打嗝他也轻拍对方的背给顺气。
王九龙从此加入郭家军，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有时候王九龙自己也奇怪，为什么郭奇林要这么帮自己，沉思许久，最后才得出结论，因为郭奇林是个好人吧。
小学和初中像是两个时代，一边是沼泽一边是花园，泥泞恶臭的过去在王九龙跨过绿草与灰浆接触的边缘时在他身上褪去，迎接他的是散发着花香的灼热阳光。
如果说小学让他自我怀疑自我厌恶，那么初中就是王九龙重塑三观的重要阶段，他意识到同学会友善地对他，他被老师在课上温柔的叫出名字，食堂的阿姨会打给他比别人更多的饭菜，门口守卫说他是个有福气的大胖小子，突如其来的善意让他不知所措。
这一切都是郭奇林带给他的，所以他跑去找这个哥哥。
这没什么，小孩子长大了，比原来懂得更多，他们成熟了。郭奇林在作业本上写道。
“成熟这么好啊，能让人变得这么善良，我也想早点变得成熟。”王九龙看着郭奇林认真说道，“像大林哥你一样。”
郭奇林轻笑出声，摸了摸王九龙的头，然后又在本子上写道：“你这样就很好。”
王九龙察觉到郭奇林刚才下笔时一瞬的迟疑，所以他歪头问道：“大林哥你不想我变成熟吗？”
郭奇林苦笑一声，又转身在本子上落笔，王九龙把椅子朝郭奇林身边拉得更近，贴在郭奇林后脑勺看他写字。
“出于我的私心吧，人都是要长大的，都会变，但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太想看到你变得像个大人一样。”
看到“喜欢”两个字以后王九龙脑子就嗡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片从树上掉到河中漩涡的落叶，晕眩又不安，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说过喜欢他。长辈喜欢捏他的脸，夸他喜庆但不说爱；妈妈会在自己替她买东西回来后奖励他两元钱，夸他懂事但不说爱；唯独只有郭奇林没有任何前提就摸他头，他不夸自己，他说喜欢自己。
陌生的感情让他在自我意识里拉扯打转着，还是郭奇林看向他的眼神把他从未知的国度带回现实。
“那我就不变了。”
脱口而出的回答让郭奇林又笑眯了眼，转头在本子空白处慢慢写道：“谢谢。”转头的时候两人靠得太近了，王九龙的嘴唇不小心亲到了郭奇林的左脸，这只是不小心的触碰，郭奇林一点没放心上，王九龙却感觉嘴唇变得麻麻的，自定义刚才的意外是一个神圣的吻。
说是吻又太轻了，仿佛蜻蜓点水一般，但王九龙莫名想起妈妈卧室电视播的外国电影，身着白色西装的绅士牵起貌美的贵族小姐手，低头时落在她手上的吻就和刚才的差不多。
初一是王九龙今生最快乐的时光，他有家人有朋友有友善的同和写完作业就获得的绝对自由，他唯一感到痛苦的就是每次的大考，没有学生喜欢考试，他也不例外。原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学习玩乐，平平淡淡地步入中学，再到大学，然后像妈妈一直在嘴边念叨的那样，考个公务员或事业编，工作在离家不远的单位。
“这样连买房子的钱都省了，”妈妈摸摸下巴，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好，“再找个适合过日子的姑娘，不要求别的，性格好就行，愿意和婆家一起住。”王九龙则匆匆扒完碗底的最后一口饭，迅速跑出了家门。
“妈我出去玩啦！”
“你作业写完了没？！”
“课间休息时间就写完了，我走了！”
“这孩子……”妈妈起身收拾碗筷，“肯定又去找郭家那小孩去玩儿了，真不知道那小孩看中大楠哪一点，这么毛毛躁躁，嘴巴又没擦，我要是郭奇林我肯定嫌弃死你，哎呦呦！”
初中的大考一般是说期中和期末考，而一般都是高年级先考，初三在周末考完后下一个周末就是初二考，初二考完以后再一个周末就是初一考。王九龙一般这个时候就会和郭奇林断联三个星期，一星期郭奇林准备考试，一星期郭奇林听各科老师讲解卷子王九龙开始复习，一星期王九龙重点准备考试，等到周一所有卷子发下来以后王九龙根据分数判断了妈妈的态度，周二就决定到底是当天还是周末再出去找郭奇林玩。
好在这次期中考试自己超常发挥了，一道数学大题用看错的条件经过错误的推理得到了正确的答案，看上去还特别像那么回事，这大大提高了他的总分，让王九龙充满底气地在晚饭后在里晚自习不过两小时的时间里还找出空隙去找郭奇林。
“你找大林啊？”奶奶的耳朵有些不好使，在王九龙更大声重新询问郭奇林时她才恍然大悟地开口，“他上个月就去北京了，你不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啊。”
王九龙突然从委屈中涌出抑不住的怒气。
还没等郭奇林的奶奶叫住他，王九龙已经跑得没影了。
等到晚自习课间，初三那位红榜前十学长退学的消息才延迟传到了这个刚结束期中考的初一教室。
“之前还有谁知道他退学吗？”王九龙听到后桌讨论郭奇林退学的事就迅速转头，扒在落在桌上的一沓书上头瞪着眼睛看着说话的男生。
“初三的人应该都知道吧，这事闹得挺大的。”虽然不知道王九龙怎么在这么偏的角度对这件事感兴趣，男生还是乖乖回答了，“他可真牛逼，考到一半的时候拿着卷子就进了办公室，把卷子盖在老师面前，卷子上还写着‘我要退学’。”
初三所有人都在冲刺学习，王九龙也不像小学那样频繁地缠着郭奇林，生怕耽误了对方学习，万一郭奇林中考没考好那他真的是以死都谢不了罪，所以同班同学没有人知道郭奇林和王九龙是一条路上的玩伴。
“这个学长真的是个风云人物，听说家里可有钱了，学习又好，小学开始就有一个郭家军的帮派，在小说里妥妥就是一个主角的命啊！不过他是个哑巴，当不了金庸的男主，当个古龙的还是可以的，古龙的主角总有些缺陷……”
王九龙转过身，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他对后桌口里的郭奇林感到很陌生，大林哥家里很有钱吗，不会吧，不然他家沙发破了线为什么不换？郭家军是大林哥那些朋友叫着玩的，怎么就成了帮派呢？还有大林哥一直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啊，怎么会干出期中考的时候跑到老师办公室说自己要退学这种没有理智又冲动的事呢？
是我对大林哥的关心不够吗，所以没有察觉到他之前反常的举动？又或者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过大林哥？
还是郭奇林一直没把真实的自己在自己的面前展示？
王九龙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过，泪水顺着胳膊湿了底下的桌面，台上监督大家自己的班长还以为是王九龙睡得太熟留了一桌的口水。
你看，你以为未必是你看到的，而你看到的未必是你以为的。
不是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地球照常转动，太阳照常升起，王九龙依旧六点半起床带上妈妈给他买好的早餐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他还是为接下来的月考期末考大考紧张，吃到好吃的还是会塞得嘴满满的，看到动漫里那些花里胡哨五彩斑斓的招数眼睛会亮亮的。但他感觉心上有一颗螺丝松了，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郭奇林，想起他放在自己头上的威压和温暖，想起他逆着阳光对自己笑眯的眼，一想到他，心脏这个元件就嘎叽嘎叽作响，落下的铁屑在他的心房里泛酸。
王九龙还是那个笑起来憨憨的少年，高考完以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远赴天南地北，不乏有些是初中就和王九龙从一个班出来的同学，他们在给王九龙的同学录上写的话都大同小异，不外乎都是些“你真好，一直都没有变”之类的话，王九龙看到后愣了愣，嘿嘿笑了两声。
其实他是变了的，因为他开始有些理解郭奇林了。
顺手拯救了一个备受欺负的邻居家小孩，富有正义感的郭奇林之后肯带着他玩就不错了，是他自己要求太多才会在郭奇林一走了之之后才愤愤不平。
王九龙只有郭奇林一个朋友，郭奇林却有很多个。
是他太贪心了。
高考完以后王九龙和同学去ktv，有个女生点了一首日文歌，ktv播放的盗版mv是宫崎骏电影《幽灵公主》的剪辑视频，这让王九龙想起了郭奇林临走前和他窝在他家大厅沙发上的那天下午。
他不知道这是他和郭奇林最后一次的见面，在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前他拉着郭奇林先是去了超市买零食，然后带郭奇林回了家。他把客厅的窗帘拉上，厚重的绿色帘布将阳光阻挠在了窗台之外，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客厅十分空荡，但王九龙把茶几拖过来，把瓜子零食饮料和冰箱里的水果摆得满满当当，打开dvd，放入他缠着妈妈借韩剧时顺带上的日本动画，彩色的光和食物填满了这个空间。
《妖精的旋律》太血腥了，王九龙看了眼身后乖乖抿着牛奶的郭奇林，把封面上画着一个骑着白狼少女的《幽灵公主》碟放进了圆盘凹陷。
剧情使他昏昏欲睡，少年寻找破除诅咒旅途的吸引力远远不如少女拿把菜刀大杀四方来得大，但郭奇林沉迷的眼神让他把“要不咱们换部动画片看吧”的话吞了下去。
当初挑选动画片的时候王九龙只看封面是不是吸引自己，一群妹子排排站的《妖精的旋律》当然让他直接把这个影碟拿在手中，但店主看自己在借动漫，强烈向自己推荐了《幽灵公主》，大学他才知道那个秃头大叔的疯狂行为叫做安利，但脸上涂着倒三角迷彩的少女也是好看的，他也不反感，点点头接受了店家递给自己的光碟。
郭奇林全神贯注地在看剧情，王九龙则把薯片从红烧牛肉味吃到了原味，就着辣味牛肉干吃完了一盒饼干，中途吃零食的时候还喝完了一瓶雪碧和一瓶花生牛奶，最后收尾嗑瓜子的时候电视里人物突然惊呼了一声，同时显示在画面里下方的字幕是：“麒麟兽！”
王九龙停下了口中的动作，开始对电影感兴趣了。
电影里的麒麟长得并不符合王九龙的审美，在他看来这个被森林万兽奉为神尊的麒麟还不如男主坐骑羚角马长得可爱，但因为和郭奇林同名，他却对这个在他审美中算是丑的动物产生了好感。
动画片又是烂俗的大团圆结局，麒麟兽找回了它的头，男主解除了诅咒，女主和白狼回了森林，少年决定待在森林旁边的冶炼厂，有时间就会骑着羚角马去找少女，不用想他们最后肯定是在一起了，王九龙打了个哈欠，真没劲。
长大后的王九龙却偏爱着美好的结局，就连在网上看到了免费的be小说都要跑到文章底下喷作者为什么报社到底生活对他做了什么，现实生活待得越久，越觉得小时候嗤之以鼻的善良主角和美好结局是多么的可贵。
郭奇林很喜欢那部电影，当下就跑去他房间提笔即兴写了一篇读后感，还另起一页郑重其事地对他写了“这电影真好看，你真有品味”，弄得王九龙暗下决心等郭奇林走后要再看一遍电影，看看能不能有一些新的品味。
“你觉得麒麟这个名字怎么样？”郭奇林把本子递给他，王九龙眨巴眨巴眼睛：“挺好的，很好听，听上去很有气势很帅！”
郭奇林接过本子写了一会儿，又递给了王九龙。
“既能赐予生命也能夺回，确实很帅呢，我以后就叫郭麒麟怎么样？”
王九龙抬眼看了一眼郭麒麟，他表情认真不像说笑，面目表情的样子和以往完全不一样，好陌生。
可能是王九龙张大嘴愣住的表情维持的太久了，郭麒麟又恢复了以往温和的模样，在之前那行字下写上：“麒麟是中国的祥瑞之兽，所到之处必有吉兆，我很早就想改名叫郭麒麟了，这也讨个吉利不是。”
似乎这样的形象更符合郭麒麟的人设，王九龙不住地点头：“是啊，这个名字一听就很好运很吉祥。”
郭麒麟放下笔笑了，没再写字，没过多久妈妈回来了，郭麒麟谢绝了妈妈留他吃晚饭的邀约，一个人朝他们摆摆手回家了，因为离得太近，王九龙和妈妈也没想着送他回去，在郭麒麟身影消失在转角时妈妈就关上了大门，擦了擦手进厨房开始做晚饭。
面对一大桌子好菜的王九龙摸了摸被零食饮料填充得溜圆的肚皮，又敞开胃大吃了一顿，撑得他躺在床上直接睡了过去，连梦都没做，身体的所有血液都流到胃去帮助消化了。
和朋友唱完k王九龙回到了家，父母昨天已经打电话查到了自己的分数，这两天一直在给他看报哪个学校。
“报北京吧，离家近，还是大城市，能让孩子出去长长见识。”爸爸指了一个北京的一本。
“离家近还不如在天津读，天津还能读一个211呢，他这成绩在北京只能读一个普通的一本。”妈妈不甘示弱。
王九龙学习算是刻苦了，但高中他沾上了小说和追星，跟着班上的学习委员每周追着校门口报刊的娱乐杂志，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后来拼死拼活连发烧都坚持奋战英语也就比一本分数线高了二十多分。
“去北京吧，”这是王九龙第一次在家里发出自己的声音，“我想去看看。”
追星北上广，上海和广州都太遥远了，就近的北京是他最好的选择。
在大学的时候他却跟着一堆妹子跑遍了全中国，香港这个极南之地也不止一次印上了他的脚印。
尖沙嘴是同行的妹子来香港必去的地点，每次他就坐在刻了“九龙”两个字的石凳上等少女们拍照回来。
从韩国回来以后他送一个落单的女生回家，坐末点地铁回来的他途经了九龙站，他看着那个又绿转红的点上方“九龙”二字，那股莫名的冲动又跑了出来。
“我想改名。”半夜十二点他到达宿舍门口，在家庭群里发了这么一条消息，爸妈肯定睡了，早上才会看到，王九龙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站在门口想要敲门。没办法，楼下的门铃老早就坏了，学校宁可建一些有些没些的面子工程建筑也不愿意在学生身上多花一分钱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
手指改弯曲还没落在门上，阿姨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我就知道你今天又会晚回来。”阿姨半夜穿着也是正装，一点不像从前眯着半睁不开的眼穿着睡衣披着薄毯出来的邋遢样子，王九龙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之前他拖着行李箱走的时候阿姨似乎问过他是不是要出远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他没想太多就告诉了阿姨回国的日期。
“你箱子呢？”阿姨叫住了往里走的王九龙，看似闲聊，王九龙对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有些无所适从，但还是照实回答：“东西有点多明天才寄到学校。”这还得感谢同行的小姐姐，在韩国买了一堆周边和专辑，买到限量版亲笔签名专辑的她大手一挥打算普天同庆，帮同行所有人的行李办了国际快递，王九龙乐得清闲，欣然接受。
和阿姨点头道别后他坐上了电梯，静悄悄地回到了宿舍，因为今天陪女生逛商场被她们按在柜台上被柜姐用最新化妆品套装画了个全套的王九龙用男士洗面奶狠命搓了两遍才感觉脸上的东西被卸得差不多，从口袋里挤出女生买东西送的赠品保湿水乳小样一股脑全抹脸上了，毕竟洗完之后脸干干的，不保湿一下可能明早起床就会干裂，早知道就不贪便宜买这买一赠一的洗面奶了。
第二天行李寄到了，但这硕大的包裹一看就不只只有一个行李箱，王九龙被开着敞篷三轮电动车大叔连人带包裹一齐送到了宿舍楼下，然后王九龙抱着比自己还高的包裹斜放进了电梯，好在这时候宿舍楼人不多，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包裹带回了宿舍。
看着多出来的好几个袋子，拆开一看，都是在韩国他在商店为了打发时间试穿的衣服，即使韩币汇率和人民币相差巨大，但把吊牌上那么多零去掉两个实际长度还是让王九龙心惊。
涉世未深的小年轻心惊肉跳地把多出来的东西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带给了那个白富美，白富美笑得可爽朗了，说你不要就扔了吧，王九龙抱着一堆衣服疯狂摇头，像逗宠物狗一样，白富美揉巴揉巴王九龙的头说行了就算是你付了钱了。
王九龙搞不懂，他的头发这么有吸引力吗，小时候被当作保护费，大了还能买衣服。
“对了，待会儿统一定机票的时候帮我把名改一下，我之前回家的时候换了个名字。”王九龙把衣服又重新叠好放回了行李箱，然后想起自己已经改名以后买机票可能会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就提醒了女生一下。
“改名？”女生皱了皱纤细棕色的眉毛，表达着自己的疑问，“王昊楠这名字挺好听的啊，你改成什么了？”
“王九龙。”
妈妈拿着户口簿和王九龙来到最近的派出所，在经历过儿子长达两天的沉默后母亲最终败下阵来，在父亲的摸背安抚下恢复了平静，然后在和儿子来派出所说要改名被告知得有个人申请书户口簿和还是学生的他所在学校的准许变更的通知等材料，现在身上只有身份证还被称呼为王昊楠的王九龙铁了心想要改名，打电话给舍友让是学生会主席的他帮自己去弄学校的准许姓名变更证明，在此期间他回家写好了书面申请，第二天舍友给他寄的顺丰快件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但当地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却说没有充分理由不办理这事，看着听到这话头立马低下去的儿子，父亲拜托了在派出所工作的初中同学然后才去的上班的地方，历经周折，新身份证上的名字终于变成了“王九龙”。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改名了吧？”妈妈拿着户口簿双手抱胸看着王九龙。
“您不觉得这名字听上去很有气势很帅吗？”王九龙兴冲冲地指着身份证上的新名字给妈妈看。
“就因为这个原因吗？”
王九龙笑了笑，低头摸着新身份证没有说话。
“哥，你帮我把东西提到我家吧，你不能拒绝我，你都喝了我一瓶酸奶呢！”王九龙把东西再次放在石凳上，真诚地看着郭麒麟，“东西太多勒得我手都疼了，不信你看。”
王九龙把手掌摊开放到郭麒麟眼前，一开始的勒痕被他搓成了整片手掌的红丝，新的勒痕陷入了血肉，可怕的景象让王九龙自己都吓一跳。
不过好在撒娇加苦肉计是奏效的，郭麒麟看到王九龙伤痕累累的手后立马从桌子上拿了两个最大的袋子，好在最重的那两个没被郭麒麟拿走，王九龙怕被郭麒麟发现真相立马拎起剩下的袋子往前走，用眼神示意郭麒麟跟在他身后。
一个人住的时候王九龙就随便吃点，大多时候煮个玉米或红薯啥的当主食，饭还没有面吃的多，因为前一天的菜有时候吃不完他就下个面然后把菜倒在面里拌拌解决。
带郭麒麟回来的时候王九龙是想叫外卖的，但一想到一开始借口让郭麒麟来家里的理由是做饭王九龙又骑虎难下。这可咋办，自己又不咋会做饭，要是郭麒麟不喜欢吃该怎么办？
没办法了，王九龙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来吧，不就是做菜吗，怕你咋地！
“哥你先坐会儿，我这几个菜会做挺长时间……”
“咕噜噜……”郭麒麟肚子发出巨响，郭麒麟很尴尬，王九龙很高兴。
“既然哥你饿了我给你下个面条吧！”下面条我可拿手了！
郭麒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哎呀，没事，菜什么时候都能做，但你不是饿了吗，最重要的是喂饱你啊，你等着！”王九龙如释重负地从冰箱里拿出冰冻的芝士片和奶油，想了想又拿出冷藏的海苔。
厨房上方的柜子摆满了泡面，辛拉面火鸡面炸酱面各种韩式面条，全是追星小姐姐来自己家拿货的时候顺手放的，房子也是别人帮忙联系的，他拿到的也是最低的价格，所以在小姐妹们拿他这地方当作是临时根据地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贴心地在冰箱里放上各种韩国部队火锅大酱汤泡菜汤冷面等材料，但他自己是不吃的，因为做起来麻烦。
唯一一次被夸厨艺是他按照一个吃播公布的做法做的一个芝士奶油火鸡面，芝士和奶油增加了火鸡面味觉的厚重感减轻了辣味，还完美结合了咸甜口味，再加上韩国面条经煮，就算煮久了也不会稀烂，是一个十分适合王九龙这种大大咧咧人做的美味快餐。被小姐姐们夸自己做的面好吃以后王九龙私下也做了几次，后面还发现多放几片海苔会更好吃也显得摆盘更好看，之后在电脑上补偶像综艺的时候他也会做上几回。
这是唯一一次做给同性吃，王九龙忐忑地把面用白色瓷盘盛好，还拆了一根火腿肠切成三段摆在面周围，撒上白芝麻铺上芝士奶油海苔的火鸡面看山去还真像那么回事，邀郭麒麟来吃的时候王九龙还像模像样地在手边放了一瓶青苹果味的汽水。
在王九龙的注视下郭麒麟夹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咀嚼了几口后郭麒麟抬头看着王九龙笑了，然后伸出了大拇指。
Yes！王九龙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能捕获吃过众多顶级美味白富美的美食果然没有失手，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年轻的淘宝店主是非常忙碌的，但王九龙决定给自己放上一天假，殊不知这一次看似不经意的放水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时间从一天变成两天，最后持续了一个星期。
在王九龙带着郭麒麟轮番到他收藏的各大美食店扫荡后，郭麒麟似乎也忘记了王九龙一开始说要给他做大餐的话。
“这家炒米粉好吃吧，我觉得它比啊臻还有西单那个好吃多了，那些都没什么味，这家又香又辣，我觉得他们家是全北京最好吃的新疆炒米粉店！”王九龙带着郭麒麟走下台阶，在桥下扫摩拜单车，一个账号开俩车，摩拜app开一个，微信小程序开一个，第一次和张九龄外出赶地铁的时候他发现这个bug后就怂恿张九龄和他用一个账号，在张九龄鄙夷的目光下小黑伙子当下开通了一个半年套餐，比王九龙当时89的还便宜24块钱，气得王九龙差点没把落他面子的张九龄掐死在大马路上。
郭麒麟怀里抱了一个mini-ipad，这是王九龙从大一用到毕业的长辈送的上大学礼物，在和郭麒麟叙旧的时候王九龙发现这个哥哥出门连手机都没带，不想让对方受累写字，他直接跑到房间把胶开裂了一丢丢的ipad递给了郭麒麟。
当着郭麒麟的面王九龙输入了四个零的开屏密码，反正ipad就是为了郭麒麟打字，自己手边也只有一个手机，用了三年了卡得不行，刚才郭麒麟打开备忘录打算打字都只等到“备忘录无响应”的提示，这样的手机给郭麒麟他也嫌寒碜，外观完整使用感就算用了好几年也如丝般润滑的苹果pad成了他给郭麒麟最好的交流工具。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郭麒麟在备忘录里打完字将ipad举到自己胸前，笑着展示给王九龙看，“总给别人最好的。”
王九龙咧嘴笑了。
郭麒麟外套是王九龙的，oversize风格，好看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外套有内兜，还大，郭麒麟懒得背包，王九龙也习惯就拿个手机出门，郭麒麟坚决不让王九龙每次都给他拎包，所以后来和王九龙出门的时候他就穿上这件外套，不想拿着的时候就把ipad放进内兜。王九龙对拎包感觉无所谓，和追星少女出去他哪次不是全身上下挂满了包，但郭麒麟坚持他也没办法。
这一周他带郭麒麟吃遍了他一直想吃但因为没时间也没人陪他去的美食，他之前约过张九龄，但设计狗接单的时间二十四小时随机待命外加死宅不喜阳光，张九龄鸽他的次数比见他的次数都多，后来他在张九龄又一次一听就是假的借口后又问了其他人，参加工作的社畜和他的时间完全对不上，一个人吃过几次觉得没意思，北京美食扫荡计划就这么被搁浅了。
张九龄后来听王九龙对郭麒麟诉说自己的“委屈”忍不住口吐芬芳：“放你娘的狗屁！你要是包我吃包我玩包我来回交通住宿费，刀山火海又何妨，老子阳光过敏都义不容辞陪你去！你这家伙有了媳妇忘了朋友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然后被王九龙摁在地上一阵暴揍。
骑着红色的小摩拜他们一前一后骑在马路上，附近只有过街天桥，最近的十字路口也在几百大米开外，王九龙只好硬着头皮带着郭麒麟逆行了一段路程。当然，在同行的各大外卖平台小哥骑着小电车和他一起逆行以后王九龙腰板逐渐挺直，又恢复了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蹬着二轮蹬出了摩托的气势。
郭麒麟看着前方带路人头发迎风飘扬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弯了眼。
按着高德地图骑行指示，王九龙带着郭麒麟骑行一点七公里，终于来到一家罗森便利店。
“咋没桌子啊……”王九龙撇了撇嘴，兴致缺缺地拉着郭麒麟开始逛。
“巧克力的好吃！”周六看到大火商品还在的王九龙又亮了眼睛，一扫之前的挫败感，从货架上把最后一个冰皮月亮蛋糕拿下来。
“哥你想吃啥自己拿，我去冰柜那看看有没有葡萄冰。”王九龙又从货架上拿下几个爆款，发现想吃的蛋黄酱冰面包没了就连忙想跑去冰柜看另一爆款还在不在，走之前就抱着一堆吃的嘱咐着郭麒麟。
郭麒麟拿着一袋酸奶看它的生产日期，听到王九龙的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对方蹦蹦跳跳荡到门口的冰柜前，隔着玻璃好像没看到要的东西，不死心的他把怀里的东西往冰柜上一放，打开玻璃盖，长手翻了半天也没拿出任何东西，王九龙又撅起了嘴，关上玻璃盖，神色恹恹把吃的又抱回到怀里。
郭麒麟随手拿了一瓶饮料来到收银台，王九龙看郭麒麟过来又露出一张笑脸：“哥你就想喝这个啊？”
看了眼手中的大麦茶，郭麒麟口中泛起一股带有草木气息的巧克力香味，前排赠送的茶水都是和前台茶厅合作的茶，大致都是些茉莉花茶绿茶，这大麦茶是他摇头不喜欢其他茶然后在包厢里看相声的时候不知道被谁从犄角旮旯搜到的一包大麦茶给他泡上的。父亲皱了皱眉，郭麒麟从茶中品到一丝苦涩，之后直到节目结束他也没再喝一口茶。
王九龙开口本来是想让郭麒麟换瓶贵的更枪手的，谁知道郭麒麟看了一眼手中的大麦茶后定住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货架上换了一瓶绿茶，从六块钱降到三块五。
“不是，哥，我不是这个意思……”王九龙着急想为自己辩解，但郭麒麟脸上那勉强的笑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怕是自己哪里让对方误解了，没有对对方那莫名起来的低气压感到生气而是惶恐，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才惹的对方生气。
“请问饭团需要加热吗？”收营员小哥看着眼前两个饭团例行出声，王九龙反应过来自己还没付钱，连忙拿出手机调到付款页面，同时说道：“要的。”
抱着一堆早就想打卡的网络美食王九龙带着依旧低气压的郭麒麟来到最近的快餐店，好处就是不管在这坐多久都不会有人赶你，有时候为了拍凌晨下班的爱豆王九龙和几个姐妹在各大连锁二十四小时快餐店留下了不少足迹。一开始小孩脸皮薄还不好意思，但看到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离家出走的学生熟练地躺在拼接的椅子上后过了几晚也习惯了，之后还知道抢带插头的位置，然后拿着电脑通宵改图写文案，第一时间抢占站子首发荣誉。
“哥你要吗？”王九龙小心翼翼地把加热后的恶魔饭团推到郭麒麟面前，郭麒麟摆手拒绝了，王九龙脑袋上虚化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
“刚吃完饭我怎么还吃得下饭团？”郭麒麟把打了字的ipad推到王九龙面前，“你怎么还吃得下？？？”
看到ipad上带有情感色彩的“？？？”后王九龙知道郭麒麟已经恢复正常了，果不其然，郭麒麟脸上挂着的又是他熟悉的笑容，王九龙放下心来，大大咧咧地说道：“哎呀，我吃的比较多嘛，刚才那一碗米粉不够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王九龙把买的双份巧克力饼皮月亮蛋糕牛乳蛋糕杏仁豆腐恶魔饭团中的其中一份都给吃了，剩下的东西他跑去前台要了一个塑料袋把剩下的东西装进去，在人家店里什么都没点还白嫖一个袋子，郭麒麟对此操作目瞪口呆，王九龙一挥手留下声与名：“基操罢了。”
连分分钟几百万的白富美都干过这事，王九龙耳濡目染也习惯了这个操作。花钱的行为学不了别人，不花钱的行为学学也是可以的，也算是离有钱人的世界又近了一步。
但美好的日子终会过去，有佳人相伴花钱如流水的生活固然美好，可王九龙决心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因为他快没有钱啦！
这个没有钱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不然毕业以后省吃俭用这么久还攒不下钱他自己都会打自己一巴掌。
基金他不懂，股票他不敢，彩票他不信，钱放在银行里也生不出钱，王九龙被追星小姐妹拉着进了一个投资群。
呵，富二代也弄代购啊。
在知道去韩国期间好几次花销都靠着代购赚回来后，王九龙叹为观止，然后果断坚持每个月上交钱入股。群里大多数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眼界开阔发散的很，所以王九龙有赔也有赚，但总体来说还是赚的。
富二代们不光代购还自己出品牌，虽然很多都是照着人家的成品定的型，但奈何大陆相关法制还不健全，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们家的小孩怀着能捞一笔是一笔的念头逐渐做大，有些还成了有名的网红，然后就退了这个群，被群里剩下的人痛叱捧上碗是娘摔了碗骂娘，一时间群内人群激愤，群主不得不发通告不能再发生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并接下来承诺进行实名制验证。
最后将近一半的人退了群。
这就是王九龙进这个群的契机，本来这个群是靠熟人拉进的，所以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但经过整顿和实名制后群内元气大伤，门槛拉高了不少，挡住了很多人，也因为群内人员骤减，王九龙被好几名人员一齐推荐终于得到了通过。
进群的时候他还是个胖墩，虽然有在锻炼但因为基数太过庞大所以看上去没有差别，群内爆照后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所以只有拉他进群的几个人知道他后来变瘦了，这也挡住了很多桃花和财路，不过这是王九龙所不知道的，他只是学生时期每个月老老实实交个蚊子腿的四五百，毕业以后投资个大几千，反正追星姐妹进这个群也是玩票，他跟在人家身后拣点漏的就完事了，主业他还是兢兢战战当个淘宝店主脚踏实地攒钱才是正道。
贪心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他一直都明白。
拍了拍脸，王九龙给自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坐在电脑前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文案奋斗。
早上他早起去进货的时候带了油条包子和豆浆，回来的时候天才刚亮，郭麒麟还没起床，王九龙三分钟搞定早餐后就窝在工作室对单号写文案，好在这批衣服卖家有传给他图片不用他自己拍，但对完单子也已经到了中午了。
糟了！王九龙腾地起身跑向厨房，却发现里面已经传来一阵飘香。
“我也不太会做饭，就煮了点面条，里面放了些青菜和火腿肠。”郭麒麟端出一锅面，那是王九龙一开始用来煮泡面的锅，郭麒麟照着量煮了二人半份，“你食量比较大，运动量也大，我就给你多煮了点。”
有什么能比过饿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热汤面？
没有！
王九龙含泪吃下略带硬度的面条，但他觉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吃过最好吃的面条，悉悉索索吃完一碗面，剩下的面带着汤和料也盛了一碗。
喝着汤，王九龙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
“哥，给你，这是早上我配的。”王九龙把钥匙从桌子上推了过去，然后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边的汤汁，“这样你以后可以出门逛逛不用特意等我了。”
王九龙没问郭麒麟为什么一个人，没有手机没有身份证，他只是给郭麒麟收拾出了一间房，把壁橱里的床上三件套拿出来晒后仔细扑在本只有床垫的木板床上，手机也是买了两个二手的，其中一个就给了郭麒麟。
童年时候郭麒麟突然消失，成年后郭麒麟突然出现，在此期间王九龙学会了不去询问，安安静静接受命运给他的安排。他想得到的太多了，但越想得到的东西最后总是得不到，而其他丝毫没有付出的人却在他面前直接把东西拿走，一开始他还会气愤还会伤心，但后来就习惯了。
小时候看小说看动漫主角都是逆流而上，挣脱俗世的枷锁，追求自己想要的，那会儿自己鄙夷背景板里麻木的人群，但长大后才发现随波逐流才是常态，那是所有奋斗过却被现实弄得遍体鳞伤人最后的自我保护。
在庞大的现实下，单个人只显得小小一个，小至于无，可黑暗中微弱如萤火之光也让人忍不住挣扎，这点光可能是梦想，可能是你所关心的人，王九龙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着，他也在努力，努力让自己小小的努力能给他梦想推波助澜。逆流而上的不止有主角，还有勤勤恳恳的无数甲乙丙丁，不同的是路人走得太慢了，慢到几乎看不到，但在河流中一丝细微的力量也可抵御向下的水流。
即使渺茫，人依旧应当心存希望。
王九龙把钥匙推过去的时候对结果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强大的执念了，他的努力已经做出，结果纵然很重要但却是他选择不了的。
时间让人变得成熟，通过温水煮青蛙磨平棱角，毕竟相对于失望提前对结局绝望会给心灵带来一层防护罩，这是普通人在钢筋水泥林中习得的法则。
郭麒麟拿起钥匙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北京的夏天越发炎热起来，热浪扭曲了空间，阳光照射的地面上没有了人，知了在树上更像是发出“死啦死啦”的声音，一个人的时候王九龙还凑合，拿个立着的大电风扇对着自个吹，但加了一个郭麒麟以后他发现电风扇不顶事了。
在郭麒麟又一晚上的热醒后王九龙果断地用自己的立式电风扇换了对方那从头顶小隔间拿出的积灰小电风扇，他是真没想到郭麒麟看上去小小的竟然比他热得还厉害，看着郭麒麟眼底的青黑他心里很难过。
五六月份的热度拿电风扇吹还能应付，但到了七月，连大电风扇都拯救不了干燥滚烫的空气，王九龙在郭麒麟洗澡的时候把客房的被子和枕头搬到了自己的床上。从浴室出来穿着王九龙大学T恤和短裤的郭麒麟头发还没擦干，回到房间发现自己的床上只剩下了一单凉席，愣在门口忘记了进去。
“哥，我开了空调，你跟我睡一屋吧。”王九龙从房间出来，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冷气吹到郭麒麟身上，让他凉爽到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你头发还没干，过一会儿再进去，我现在去给你再拿床被子。”王九龙忍不住看向郭麒麟那头茂密的头发，一开始得知这位哥习惯自然风干以后王九龙竟有些失落，要是有给他吹头发的机会就好了，自己就能上手摸一把，后来在一天夜晚他鬼使神差来到客房，手像自己运动一样伸向了床上郭麒麟的头，这个时候郭麒麟突然热醒了，二人四目相对。
郭麒麟刚醒还又点发懵，王九龙抢占先机来了一句：“哥这大半夜的你怎么醒了？”
茫然地长大了嘴巴，郭麒麟忽略了王九龙半夜出现在他床前的事情，眨了两下眼睛以后应着对方的话拿起床头充电的ipad开始打字：“嗯……有点热。”
然后王九龙没摸到对方的头发还赔进去一个大电风扇。
但他觉得值得。
王九龙租的这个户型有些奇怪，不是传统的三室两厅，厅比普通的小，房间却比标准的房间大，它有四个大房间和两个小房间，小厅和阳台相连看上去更像是商业街上的花房。
这个小区位置也奇怪，面对的山，背靠的是车流，王九龙住在一楼也只有一个上午有阳光照耀着阳台，其他时候都被其他栋阴影所覆盖。而且听说这个房子上一个主人为情自杀，虽然未遂，但女生从浴缸里爬起来拖着被割腕的胳膊，血水从浴室一路淌到阳台，把隔壁邻居养的越界爬山虎都沾上了红色。
女生人还没死呢，但总有人传说到了夜晚这间房子的浴缸会莫名其妙盛满水，本来是透明的，可浴缸里的水在没有打开水龙头的情况下会越来越多，溢出浴缸边缘的水会变成红色，然后变成粘稠的液体流出来，从浴室一直流到阳台。在王九龙之前这套房子一直没人敢租。
虽然不是党员但王九龙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而且在没有钱的情形下所有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在王九龙看来，穷比半夜浴缸溢出血更恐怖。
房主和王九龙一个敢出一个敢租，在小姐妹的帮助下王九龙很快完成了所有手续，也不知道是不是二十多岁的男人阳气太重，追星小姐妹们在房间里待了几次以后发现这也就是个普通的房子，没有任何奇怪的现象发生，然后一有重大日子就把这当成根据地，为了补偿占据王九龙租房空间，有啥活动也会拉他入伙，每逢这个时候王九龙莫名账户里就会打入一笔钱。
嗯，看来那群富二代又赚了。
四个房间有两间被安排住人，另外两个被王九龙用来放东西，一间主要是放衣服，另一间则是任何杂物，给郭麒麟拿的被子就是放在后一个房间。
从一堆东西里掏出一个被抽空的袋子，王九龙掸了掸灰，拉开拉链打开扣子，一床蓬松的雪白被子逐渐像吹气一样膨胀起来，王九龙闻了闻，没有意料中灰尘的味道，然后抱着它回到房间。
不得不说夏天就是要开空调，穿着短裤短袖的王九龙感觉其实还好，但一步入已经被冷空气充斥的房间后他就不想再出门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怎么忍受在这么热的天只开电风扇的。
郭麒麟坐在床边鼓捣着什么，把被子往床上一放，从他手臂和腰的缝隙王九龙发现郭麒麟在玩他的电脑。
王九龙没有感觉被冒犯，反而好奇地靠近，想看看郭麒麟到底在干什么，听手指和键盘敲击的声音他觉得郭麒麟在打字，而声音的频率让他觉得郭麒麟在和人聊天，这让他更好奇了。
映入眼帘的页面是多年前qq的聊天框，但仔细看，发现是淘宝客服和顾客的多个聊天记录。
“好嘞，明儿就给您发货”
“那肯定的，顾客需求嘛！”
“您放心，我们家的头件一定非您莫属！”
“当然可以，这个码还有，您这件衣服还是预售，一定给您换咯”
……
这家店铺就王九龙一人打理，听了资深淘宝卖家的话，王九龙在创业初期在店铺首页写了人员稀少客服只有自动所以顾客谨慎下单若有问题可直接退款，还贴心地加粗了“请有退货意向的顾客务必购买运费险”不得不说这看似自杀的招式却赢得了很多买家的喜爱，按照自动客服的步骤解决问题，对衣服实在不满意按照淘宝常规退货步骤直接拍下退货单号传上就好，退钱速度和大牌子差不多。坏就坏子后期店铺的名气打起来了，却不上不下，请人又浪费不请顾客意见又大，挠挠头王九龙还是决定不请人了。
从床上爬到郭麒麟身边，王九龙将头虚放在郭麒麟的肩上：“哥你在当我店铺客服呢？”
郭麒麟笑了笑，直接在对话框上打着：“对啊，反正闲着没事，看你旺旺头像闪着就给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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